陈留郡阮籍、谯国嵇康、河内郡山涛,三个人年纪相仿,嵇康比他们稍微年轻一点。参与他们这个朋友团体的还有:沛国刘伶、陈留郡阮咸、河内郡向秀、琅琊郡王戎。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中聚会,十分畅快地饮酒作乐,所以世人称他们为“竹林七贤”。
阮籍为母亲服丧时,在晋文王司马昭的宴席上喝酒吃肉。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,说:“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,阮籍服着重丧,却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,应该把他流放到偏远之地,来端正风俗教化。”文王说:“嗣宗已经哀伤疲惫成这样了,您不能跟我一起为他担忧,还说这些!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,这本来就合乎丧礼啊!”阮籍吃喝不停,神色不变...
刘伶饮酒过度,非常口渴,就向妻子要酒喝。妻子把酒倒掉,把装酒的器物也毁了,哭着劝他:“夫君喝得太多了,这不是保养身体的方式,最好把酒戒掉!”刘伶说:“很好。不过我自己戒不掉,只有在鬼神面前祷告发誓才能戒掉。你这就准备酒肉吧。”他妻子说:“听您的。”于是把酒肉供在神前,请刘伶祷告发誓。刘伶跪着祷告说:“天生刘伶,喝酒...
刘昶跟人一起喝酒时,不会区分共饮者的身份地位,什么人都可以一起喝,有人就笑话他。他回答说:“比公荣我强的人,我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不如公荣我的人,我也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和公荣我差不多的人,更不能不和他一起喝。”所以他整天都和别人共饮而醉倒。
步兵校尉的职位空出来了,因为厨房里存着几百斛酒,阮籍就请求把自己调去做步兵校尉。
刘伶总是肆意喝酒,任性放荡,有时候脱光了衣服裸体待在屋里,有人看见了就责备他。刘伶说:“我把天地当作我的房子,把屋子当作我的衣裤,诸位为什么跑到我裤子里来!”
阮籍的嫂子有一次要回娘家,阮籍去看她跟她道别,有人就指责他。阮籍说:“礼法哪里是为我们这种人制定的?”
阮籍邻居家的女主人长得很美,是卖酒的。阮籍和安丰侯王戎常到她那里买酒喝,阮籍喝醉了,就睡在那位主妇身旁。她的丈夫起初特别怀疑阮籍,就探查他,发现他一直就没有其他的意图。
阮籍到了该埋葬母亲的时候,蒸了一只小肥猪,喝了两斗酒,之后去跟母亲诀别,只是大叫“痛苦啊”!总共才号哭了一声,就吐血了,身体荒废衰弱了很久。
阮咸、步兵校尉阮籍住在路南,阮姓的其他人住在路北;路北的阮家都很富,路南的阮家都很穷。七月七日那天,路北的阮家晒了很多衣服,都是绫罗绸缎;阮咸用竹竿挂起一条粗布短裤晒在院子里。有人觉得奇怪,他回答说:“我还不能免除世俗之情,就也学学样子吧!”
步兵校尉阮籍死了母亲,中书令裴楷去吊唁。阮籍正好刚喝醉了,披着头发、张开两腿坐在床上,没有哭泣。裴楷到后,铺了座席在地上,按照礼数哭泣哀悼;吊唁完毕,就走了。有人问裴楷:“按照吊唁之礼,主人哭,客人才行礼。阮籍既然不哭,您为什么哭呢?”裴楷说:“阮籍是超越了世俗的人,所以不用遵守礼制;我们这种世俗中人,还应该按照礼...
阮氏一族的人都很能喝酒,阮咸来到族人中聚会,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,换成用大酒瓮装酒,众人围成一个圆圈,面对面大喝一通。当时有一群猪也来喝酒,他们把上面那层被猪喝过的酒撇掉,就又一起喝起来。
阮浑字长成,风采气度很像父亲,也想学做豁达之人。他父亲阮籍对他说:“阮咸已经加入我们了,你不能再这样做了!”
裴的妻子,是王戎的女儿。一天清早王戎到裴家去,不经通报就一直进到内室。裴看见岳父来,就从床南面下来,他妻子从床北面下来。裴和王戎宾主相对,没有一点尴尬。
阮咸很早就宠幸过姑姑家的鲜卑族婢女。在给母亲守孝期间,他姑姑要迁到远处,起初说要留下这个婢女给他,启程之后,还是把人带走了。阮咸知道后,借了客人的驴,穿着孝服亲自去追那个婢女,之后两人一起骑着驴回来。阮咸说:“人种不能失去。”这个婢女就是阮孚的母亲。
任恺失去权势以后,不再自我约束了。有人问和峤说:“你为什么眼看着任恺衰败而见死不救呢?”和峤说:“任恺就好比北夏门,本来自己就在毁坏中,不是一根木头所能支撑得了的。”
刘宝年轻时,经常去草泽打鱼,他擅长歌啸,听到的人都流连忘返。有一个老妇人觉得他不是普通人,也很喜欢听他歌啸,就杀了一只小猪送给他吃。刘宝吃完了小猪,一句致谢的话都没说。老妇人看到他还没吃饱,又给他送上一只小猪。这次刘宝吃了一半,剩下一半,就退回给她。后来刘宝做了吏部郎,老妇人的儿子是个职位低下的令史,刘宝就越级任用...
阮修常常步行,把一百个铜钱挂在手杖头上,到了酒店,就独自开怀畅饮。即使是对当时的显贵,他也不肯登门拜访。
山简当荆州刺史的时候,经常出去喝得酣畅淋漓。人们给他编了一首歌说:“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日暮倒载归,酩酊无所知。复能乘骏马,倒着白接。举手问葛彊,何如并州儿?”高阳池在襄阳县。葛彊是他的爱将,是并州人。
张翰放纵不羁,当时的人称他为江东步兵(指他像阮籍——译者注)。有人对他说:“你就算放纵、舒适了一时,难道不考虑身后的名声吗?”张翰回答:“与其在乎身后名声,还不如让我现在喝一杯酒!”
毕卓说:“一只手拿蟹螯,另一只手端酒杯,在酒池里游泳,这就足以了结这一辈子了。”
贺循到洛阳去就职,担任太孙舍人,经过吴地的阊门时,在船中弹琴。张翰原本不认识他,先到了金阊亭,听见琴声很是清幽,就下船找到了贺循,两人一起聊天后,因为相知而非常喜悦。张翰问贺循:“你要去哪儿?”贺循说:“到洛阳去就职,正在赶路。”张翰说:“我也有事要去洛阳。”顺路搭船,就和贺循一起出发。一开始他没有告诉家里,家里追...
车骑将军祖逖刚到江南的时候,无论国家还是个人都很贫困,没多少名贵的衣服和玩物。有一次,王导、庾亮等人一起去看他,忽然发现他那里有成叠成叠的皮袍,珠宝饰物也排得满满的。众人都很奇怪,就问他,祖逖说:“昨晚又去南塘走了一遭。”当时祖逖经常亲自派勇士明目张胆去抢劫,主管的人也只能容忍而不去追究。
鸿胪卿孔群喜欢喝酒。丞相王导对他说:“你为什么总是喝酒?难道没见过卖酒的地方有那种盖酒坛用的布,没多久就烂了?”孔群说:“不是这样。您没有见过用酒腌制的糟肉,更为耐久了?”孔群曾经给亲友写信说:“今年地里只收了七百石秫米,还不够酿酒用的。”
有人指责尚书左仆射周:跟亲友言谈玩笑时,行为粗野不检点。周说:“我就像万里长江,怎么可能一泻千里却没有弯曲!”
温峤官职还不太高时,多次跟扬州、淮中的客商赌博,总是赢不了。有一次,他又大大地输了一笔钱,钱都输光了,没法回家。他和庾亮关系好,就在船上大声呼唤庾亮,说:“你快来赎我!”庾亮马上把钱送过去,他才能回家。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。
温峤喜欢说那种轻慢无礼的话,尚书令卞壸则以礼法之士自居。两人到庾亮那里,互相辨析对错。温峤出口粗鄙下流,庾亮却慢悠悠地说:“温峤整天都没说过粗鄙的话。”
周风雅稳重,深知国家的危乱。过江以后,却连年大口喝酒,曾经一连三天不醒。当时的人称他为“三日仆射”。
卫永担任温峤的长史,温峤很喜欢他,经常随意地提着酒肉去找他,两人伸开腿对面坐着,一喝就是一整天。卫永到温峤那里去的时候也这样。
苏峻叛乱时,庾氏一族的人都逃散了。庾冰当时任吴郡内史,独自逃亡,百姓和官吏们都丢下他逃走了,只有郡里的一个差役单独用小船载着他出了钱塘口,把他藏在席子下面。当时苏峻悬赏招人来搜捕庾冰,非常紧急地催促各地搜检他。那个差役把船停在集市上,去喝酒了,醉后回来,舞着船桨对着船说:“还去哪儿找庾冰啊,这里面就是!”庾冰非常害...
殷羡要去做豫章太守,临走前,京城的人请他帮忙带一百多封信过去。他走到石头城时,把信全都扔到了江里,还祷告说:“想沉下的自己沉下去,想浮起来的就自己浮起来,我殷羡可不当送信的邮差!”
长史王濛和谢尚都是王导的属官。王濛说:“谢尚会跳一种特别的舞蹈。”谢尚就站起来跳舞,神情态度悠然自得。王导仔细地看着他,对客人说:“他让人想起王戎。”
王濛和刘惔一起在乌衣巷桓伊家开宴畅饮。谢尚则刚从他叔父、尚书谢裒的墓地回来,是谢裒安葬三日后反哭,众人想邀请他来一起喝酒,起初派人去请了一次,谢尚还没答应,但是已经停下了车子;又去请了一遍,就掉转车头回来了。众人都到门外去迎接,他就扶着大家的胳膊下了车。进门后,才脱下头巾、戴上便帽就入座了,痛饮到中途,才发觉还没有...
桓温年轻时家里很穷,有次赌博输得很厉害,债主催他还钱又催得急。他思考自救的方法,想不出来。陈郡的袁躭英俊豪迈,多才多艺,桓温想要向他求救。袁躭当时正在守孝,怕他为难,桓温只是试着告诉了他这件事,他马上就答应了,一点都不觉得为难,这就换下孝服,把孝帽揣到怀里跟桓温去和债主赌博。袁躭一向有善赌的名声,债主临开局时问:“...
光禄大夫王蕴说:“酒正好能让每个人忘掉自己。”
刘惔说:“孙统是个狂放不羁的人,每到一个地方,就连玩好几天,有时在回去的路上还会再返回。”
袁躭有两个妹妹:一个嫁给了殷浩,另一个嫁给了谢尚。有一次他对桓温说:“遗憾的是没有另一个妹妹许配给你!”
桓冲担任荆州刺史时镇守在江陵,当时张玄任侍中,要出使江陵,路经阳岐村时,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半小筐活鱼,一直走到船边来,说:“有点鱼,想请你们帮忙切成生鱼片。”张玄就把船系好让他进来。问他的姓名,他自称刘遗民。张玄一直以来都听说过他的名声,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。刘遗民知道张玄是奉命出差后,就问:“谢安和王坦之都好吗?”...
王徽之去拜访郗恢,郗恢还在里屋,王徽之看见屋里有毛毯,就说:“阿乞从哪儿得到这种东西!”就让随从把它送回自己家。郗恢出来找毛毯,王徽之说:“刚才有个大力士背着它跑了。”郗恢也不生气。
谢安刚开始去西边赌博,把车子和驾车的牛都赌输了,只好拄着手杖走回去。半路上碰见丹阳尹刘惔,刘惔说道:“安石没有丧气吧?”谢安就搭他的车回去。
襄阳人罗友有大风度,年少时很多人却说他痴傻。他曾经听说有人要祭祖,就想去乞讨点食物,去得太早了,人家还没开门。那家主人出来迎神,看见了他,问他为什么还没到正时候,他就在这里等候了,他回答说:“听说你要祭祖,我想讨一顿酒饭而已。”便躲到门边等着。天亮后,他得到食物就走了,一点也不觉得惭愧。他记忆力非常强,曾跟随桓温平...
桓伊每次听到别人清唱,总是帮腔呼喊“奈何”!谢安听说了,说:“子野可以说是一往情深。”
张湛喜欢在屋前种松柏。当时袁山松外出游玩,总喜欢让随从唱挽歌。当时的人说:“张湛爱在屋前停尸,袁山松爱在道上出殡。”
罗友任荆州刺史桓温的从事,有一次桓温集合众人为车骑将军王洽送别,罗友进去坐了很久,才告辞退出。桓温问他:“刚才你好像要来商量什么事,怎么就要走了呢?”罗友回答说:“我听说白羊肉很美味,一辈子还没机会吃过,所以冒昧地请求前来,其实没有什么事要商量。现在我已经吃饱了,不需要再待着了。”脸上一点惭愧的神色都没有。
张湛酒后唱起了挽歌,非常凄苦。车骑将军桓冲说:“你又不是田横的门客,怎么一下子这么悲戚?”
王徽之曾经暂时借住在别人的空房子里,于是就让家人种上竹子。有人问:“只是暂住,何必这样麻烦!”王徽之歌啸并吟唱了好一会儿,才指着竹子说:“怎能一天没有这位君子!”
王徽之住在山阴县。有个晚上下了大雪,他睡醒后打开房门,让家里人倒上酒来喝。这时眺望四周,一片洁白,就起身徘徊踱步,吟咏左思的《招隐》诗。忽然非常想念戴逵,当时戴逵住在剡县,他马上就坐上小船去找他,经过了一整晚才到,到了戴家门口,他没有进去,就转头回去。有人问他为什么,王徽之说:“我本来就是乘着一时的兴致而去,兴尽了...
王荟说:“酒正好把人引入一种美妙的境界。”
王徽之坐船进京,船停在码头上。之前他就听说过桓伊擅长吹笛,但是并不认识他。正碰上桓伊从岸上经过,王徽之在船中,听到有个认识桓伊的客人说,那就是桓伊。王徽之便派人传话给他,说:“听说您擅长吹笛,试为我吹奏一曲吧。”桓伊当时已是显贵要员,他也一直听过王徽之的名声,就立刻掉头下车,上船坐在胡床上,为王徽之吹了三支曲子。吹...
南郡公桓玄被皇帝委任为太子洗马,他坐船赴任,停泊在荻渚。王忱服五石散后有点醉了,去探望桓玄。桓玄给他安排了酒食,王忱不能喝冷酒,就不断跟随从说:“叫他们温酒来!”桓玄就低声哭泣流泪,王忱就想走。桓玄用手巾擦拭眼泪,随即对王忱说:“犯了我的家讳,关你什么事!”王忱赞叹说:“桓玄确实旷达!”
《型世言》,全称《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》,是明末小说家陆人龙撰写的一部拟话本小说集,约刻于崇祯五年(1632)。型者,模也,榜样之谓也,这是一部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