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 第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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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玄在马融门下,三年不得相见,高足弟子传授而已。尝算浑天不合,诸弟子莫能解。或言玄能者,融召令算,一转便决,众咸骇服。及玄业成辞归,既而融有礼乐皆东之叹,恐玄擅名而心忌焉。玄亦疑有追,乃坐桥下,在水上据屐。融果转式逐之,告左右曰:“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,此必死矣。”遂罢追。玄竟以得免。

郑玄在马融门下求学,三年时间没能见到马融,只是由马融的高足弟子来传授学问而已。一次马融推演浑天算法不正确,弟子们也没有谁能解出来。有人说郑玄也许能演算,马融便叫他来做,郑玄一下子就解决了,众人又吃惊又服气。等到郑玄学成回家,马融随即感慨礼和乐的中心都将要转移到东方去了,担心郑玄会独享盛名,有些忌恨他。郑玄也猜测马融会来追赶,便走到桥底下,在水里垫着木板鞋坐着。马融果然旋转式盘占卜郑玄踪迹,然后告诉身边的人说:“郑玄在土下、水上,坐在木头上,必定是已经死了。”便决定不去追赶。郑玄竟因此得免一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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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玄欲注《春秋传》,尚未成。时行,与服子慎遇,宿客舍,先未相识。服在外车上,与人说己注《传》意;玄听之良久,多与己同。玄就车与语曰:“吾久欲注,尚未了。听君向言,多与吾同,今当尽以所注与君。”遂为《服氏注》。

郑玄想为《左传》做注释,还没有完成。这时有事出门,遇见了服虔,住在同一个客栈里,一开始并不认识。服虔在外面的车子上跟人说起自己为《左传》做注释的一些思路,郑玄听了很久,发现服虔的很多想法跟自己一样。他就走到车子旁边对服虔说:“我一直想给《左传》做注释,还没完成。听你刚才说的话,大部分跟我的想法一样。现在我应该把自己做的注释全都送给你。”这就成了《服氏注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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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玄家奴婢皆读书。尝使一婢,不称旨,将挞之。方自陈说,玄怒,使人曳著泥中。须臾,复有一婢来,问曰:“胡为乎泥中?”答曰:“薄言往诉,逢彼之怒。”

郑玄家里的奴婢都读书。他曾经让一个婢女做事,婢女做得不合乎他心意,他准备打她。婢女正在辩解,郑玄发怒了,让人把她拽到泥水里。不一会儿,又有一个婢女走来,问她:“胡为乎泥中(你怎么在泥里呀)?”她回答说:“薄言往诉,逢彼之怒(我不过辩解了两句,正好碰到他在发脾气)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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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虔既善《春秋》,将为注,欲参考同异。闻崔烈集门生讲传,遂匿姓名,为烈门人赁作食。每当至讲时,辄窃听户壁间。既知不能逾己,稍共诸生叙其短长。烈闻,不测何人,然素闻虔名,意疑之。明蚤往,及未寤,便呼:“子慎!子慎!”虔不觉惊应,遂相与友善。

服虔对《左传》已研究得很透彻,准备给它做注释,想参考各家的不同说法。他听说崔烈正在召集学生讲授《左传》,就匿名去给崔烈的学生们做饭。每当开课时,他就躲在窗边门外偷听。等他发现崔烈的见解不能超过自己后,渐渐地开始和那些学生谈论起崔烈的得失。崔烈听说后,猜不出是什么人,但是一向听说过服虔这个人,心里怀疑是他。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拜访,趁服虔还没睡醒,突然大叫:“子慎!子慎!”服虔不觉惊醒答应,两人就此成了好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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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晏为吏部尚书,有位望,时谈客盈坐。王弼未弱冠,往见之。晏闻弼名,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:“此理仆以为极,可得复难不?”弼便作难。一坐人便以为屈。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,皆一坐所不及。

何晏任职吏部尚书时,地位和声望很好,席上常常坐满了来清谈的宾客。王弼还不到二十岁,也去见他。何晏听说是王弼来了,便分条列出过去那些在清谈中取胜的理论,说:“这些道理我认为是谈得最透彻的了,还能再反驳吗?”王弼就开始逐条反驳,满座的人都认为何晏理屈。于是王弼就几次自问自答,所谈玄理都是在座之人所比不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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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辅嗣弱冠诣裴徽,徽问曰:“夫无者,诚万物之所资,圣人莫肯致言,而老子申之无已,何邪?”弼曰:“圣人体无,无又不可以训,故言必及有;老、庄未免于有,恒训其所不足。”

王弼二十岁左右去拜访裴徽,裴徽问他:“无,确实是万物的根源,圣人孔子不肯对它说什么,老子却不停地论述它,这是为什么呢?”王弼说:“孔子认为无确实是万物之本,但‘无’难以用语言说明,所以谈论时一定会涉及‘有’;老子、庄子不能去掉‘有’,所以经常得去解释那个掌握得还不充分的‘无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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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厷年少不肯学问,始与王夷甫谈,便已超诣。王叹曰:“卿天才卓出,若复小加研寻,一无所愧。”厷后看《庄》《老》,更与王语,便足相抗衡。

诸葛厷年少时不愿意学习、求教,但是刚开始跟王衍清谈,就显示出他在这方面造诣不凡。王衍感叹说:“你天资卓越,如果能够再稍微多研究学习一下,就完全不比任何人差了。”诸葛厷后来阅读了《庄子》《老子》,再和王衍清谈,就完全跟他不相上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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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玠总角时,问乐令梦,乐云是想。卫曰:“形神所不接而梦,岂是想邪?”乐云:“因也。未尝梦乘车入鼠穴,捣虀啖铁杵,皆无想无因故也。”卫思因,经日不得,遂成病。乐闻,故命驾为剖析之。卫既小差,乐叹曰:“此儿胸中当必无膏肓之疾!”

卫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问尚书令乐广关于“做梦”的事,乐广说是梦就是“想”。卫玠说:“身体和精神都不曾接触过的事物却出现在梦里,怎么能说是‘想’呢?”乐广说:“这是在沿袭做过的事。不会梦见坐车进老鼠洞,或者捣碎姜蒜去喂铁杵,就是因为没有这些想法,也没有可以沿袭的旧事。”卫玠又开始思索“沿袭”问题,好几天也想不明白,就生病了。乐广听说后,特意坐车去给他分析这个问题。卫玠的病稍微好了一点以后,乐广感叹说:“这孩子心里一定不会得膏肓之病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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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问乐令“旨不至”者,乐亦不复剖析文句,直以麈尾柄确几曰:“至不?”客曰:“至。”乐因又举麈尾曰:“若至者,那得去?”于是客乃悟服。乐辞约而旨达,皆此类。

有位客人向尚书令乐广询问“旨不至”这句话的深意,乐广不具体分析这句话,而是径直用拂尘的柄敲着小桌子说:“抵达了吗?”客人回答说:“抵达了。”乐广于是又举起拂尘问:“如果抵达了,怎么还能离去呢?”客人因此领悟并对他十分佩服。乐广言语简约却能通达主旨,正如此事表明的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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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,注《庄子》者数十家,莫能究其旨要。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,妙析奇致,大畅玄风。唯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二篇未竟,而秀卒。秀子幼,义遂零落,然犹有别本。郭象者,为人薄行,有俊才。见秀义不传于世,遂窃以为己注,乃自注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二篇,又易《马蹄》一篇,其余众篇,或定点文句而已。后秀义别本出,故今有向、郭二《庄》,其义一也。

起初,给《庄子》做注释的有几十家,却都不能探究到它的奥义。向秀在旧的注释之外,产生了自己新的见解,他精妙的分析与美好的意趣,令《庄子》的玄奥意旨大放光彩。只是,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两篇的注还没有完成,向秀就死了。他的儿子还很小,不能接续父亲的事业,向秀的注释慢慢就不再盛行了,不过还存有副本。郭象这个人,为人品行不好,但才智出众。他看到向秀所释新义已经不在世间流传,便偷来当作是自己做的,自己接着为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两篇做了注释,又改换了《马蹄》一篇的注释,其余各篇,他只是改定了注释的部分文句而已。后来向秀释义的副本发现了,所以现在有向秀、郭象两个版本的《庄子注》,内容却是一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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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宣子有令闻,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:“老、庄与圣教同异?”对曰:“将无同。”太尉善其言,辟之为掾。世谓“三语掾”。卫玠嘲之曰:“一言可辟,何假于三!”宣子曰:“苟是天下人望,亦可无言而辟,复何假一!”遂相与为友。

阮修很有名望,太尉王衍见到他时问道:“老子、庄子和儒家有什么异同?”阮修回答:“将无同(大概没什么不同)。”太尉很赞赏他的回答,调他来做下属掾官。世人称他为“三语掾”。卫玠嘲讽他说:“只说一个字(意思是“将无同”其实就是“同”)就可以升职了,何必要借力于三个字呢?”阮修说:“如果能成为天下人都尊重的人,不说话都能升职呢,何必再借一个字的力?”于是两人就结为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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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散骑娶王太尉女。婚后三日,诸婿大会,当时名士,王、裴子弟悉集。郭子玄在坐,挑与裴谈。子玄才甚丰赡,始数交,未快;郭陈张甚盛,裴徐理前语,理致甚微,四坐咨嗟称快。王亦以为奇,谓诸人曰:“君辈勿为尔,将受困寡人女婿。”

散骑郎裴遐娶了太尉王衍的女儿。婚后三天,王家邀请自家所有的女婿一起聚会,当时的名士和王、裴两家的后辈全都聚齐了。郭象也在座中,他挑头跟裴遐谈玄。郭象才学渊博,刚交锋几个回合,还觉得不够快意。他陈列铺排玄理,气势很盛,裴遐则从容不迫地梳理前面的议论,义理与情趣都很精微,座中人士全都赞叹不已,感觉痛快。王夷甫也觉得很不错,于是对大家说:“你们不要再这样做了,不然就要被我女婿困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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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玠始度江,见王大将军。因夜坐,大将军命谢幼舆。玠见谢,甚说之,都不复顾王,遂达旦微言,王永夕不得豫。玠体素羸,恒为母所禁;尔夕忽极,于此病笃,遂不起。

卫玠刚避难渡过长江,去拜见了大将军王敦。晚上对坐清谈时,王敦叫来了谢鲲。卫玠见到谢鲲,很是喜欢,都顾不上理会王敦了。两人清谈到天亮,王敦整夜都没能插嘴。卫玠身体素来羸弱,一直被母亲严加管束;这一夜突然劳累到极点,从此病势沉重,就去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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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中军为庾公长史,下都,王丞相为之集,桓公、王长史、王蓝田、谢镇西并在。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,语殷曰:“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。”既共清言,遂达三更。丞相与殷共相往反,其余诸贤略无所关。既彼我相尽,丞相乃叹曰:“向来语,乃竟未知理源所归。至于辞喻不相负,正始之音,正当尔耳!”明旦,桓宣武语人曰:“昨夜听殷、王清言,甚佳。仁祖亦不寂寞,我亦时复造心;顾看两王掾,辄翣如生母狗馨。”

中军将军殷浩做庾亮的长史时,有一次进京,丞相王导为他召集了一次聚会,桓温、左长史王濛、蓝田侯王述、镇西将军谢尚都来了。丞相亲自站起来取下帐带上挂着的拂尘,对殷浩说:“今天我要亲自跟您谈论、分析玄理。”两人一直清谈到三更时分。丞相和殷浩来回辩难,其他贤人们都没有参加。双方都把自己的观点完全陈述完毕后,丞相感叹道:“说了这么多话,却还是不知道玄理的本源到底在哪儿。至于言辞和比喻的相得益彰,我们也算比得上正始年间的清谈了!”第二天早上,桓温对别人说:“昨夜听殷、王两人清谈,非常美妙。谢尚也不感觉寂寞,我也时时有所会心;回看那两位姓王的属官,倒好像两只身上插着漂亮羽扇的母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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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安年少时,请阮光禄道《白马论》,为论以示谢。于时谢不即解阮语,重相咨尽。阮乃叹曰:“非但能言人不可得,正索解人亦不可得!”

谢安少年时代,请光禄大夫阮裕为自己讲解《白马论》,阮裕专门写了一篇论说文给他。当时谢安没能马上理解阮裕的话,就反复请教一直到全部都懂得。阮裕就赞叹说:“不只是能讲的人难得,就是真的想弄明白事理的人也很难得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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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季野语孙安国云:“北人学问,渊综广博。”孙答曰:“南人学问,清通简要。”支道林闻之,曰:“圣贤固所忘言。自中人以还,北人看书,如显处视月;南人学问,如牖中窥日。”

褚裒对孙盛说:“北方人做学问,功底深厚又善于融会贯通。”孙盛回答:“南方人做学问,清晰通达又简明扼要。”支道林听说后,说:“圣贤那个级别的就不用说了。对中等材质以下的人来说,北方人读书,像在明亮的地方看月亮;南方人做学问,像是从小窗里看太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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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镇西少时,闻殷浩能清言,故往造之。殷未过有所通,为谢标榜诸义,作数百语;既有佳致,兼辞条丰蔚,甚足以动心骇听。谢注神倾意,不觉流汗交面。殷徐语左右:“取手巾与谢郎拭面。”

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,听说殷浩擅长清谈,专门去拜访了他。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,只是给谢尚提示了那些主要的义理,说了几百句话;他风度高雅,辞藻丰富华美,足以动人心弦,令人惊艳。谢尚全神贯注,用心倾听,不知不觉汗流满面。殷浩从容地对手下说:“拿手巾来给谢郎擦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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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北来道人好才理,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,讲《小品》。于时竺法深、孙兴公悉共听。此道人语,屡设疑难,林公辩答清析,辞气俱爽,此道人每辄摧屈。孙问深公:“上人当是逆风家,向来何以都不言?”深公笑而不答。林公曰:“白旃檀非不馥,焉能逆风!”深公得此义,夷然不屑。

有位从北方过江来的和尚很有才气,在瓦官寺遇到了支道林和尚,一起谈论《小品》。当时竺法深和尚、孙绰等人都一起去听了。他在言谈之中多次设下了难点,支道林的答辩分析得都很透彻清晰,言辞和气概也都很爽朗。和尚多次被驳倒。孙绰就问竺法深说:“上人应该是逆风而上的人,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呢?”竺法深笑了笑没回答。支道林说:“白檀香并不是不香,只是逆风时就闻不到了!”竺法深明白道林是在暗示自己不如他,却平静如旧,毫不接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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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,往反精苦,客主无间。左右进食,冷而复暖者数四。彼我奋掷麈尾,悉脱落,满餐饭中,宾主遂至莫忘食。殷乃语孙曰:“卿莫作强口马,我当穿卿鼻!”孙曰:“卿不见决鼻牛,人当穿卿颊!”

孙盛去中军将军殷浩那里一起清谈,两人反复辩论,尽心竭力,双方都没有破绽。侍候的人端上饭菜,两人也顾不得吃,凉了热,热了凉,反复了好几次。两个人都奋力甩动着拂尘,拂尘上的毛都脱落下来,落进了饭菜里面。直到傍晚都忘记了吃饭这回事。殷浩对孙盛说:“你不要做硬嘴马,我就要穿你鼻子了!”孙盛接口说:“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?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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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庄子·逍遥》篇旧是难处,诸名贤所可钻味,而不能拔理于郭、向之外。支道林在白马寺中,将冯太常共语,因及《逍遥》。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,立异义于众贤之外,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。后遂用支理。

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一篇,过去是个难点,各位名士可以钻研玩味,对义理的阐发却无法超越郭象和向秀。支道林在白马寺里跟太常冯怀谈天时说到了《逍遥游》。在郭、向两家的见解之外,支道林卓越地提出了新的义理,提出了不同于诸位名家的观点,都是大家没想到的。后来大家就多采用他的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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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逸少作会稽,初至,支道林在焉。孙兴公谓王曰:“支道林拔新领异,胸怀所及,乃自佳,卿欲见不?”王本自有一往隽气,殊自轻之。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,王都领域,不与交言。须臾支退。后正值王当行,车已在门,支语王曰:“君未可去,贫道与君小语。”因论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。支作数千言,才藻新奇,花烂映发。王遂披襟解带,留连不能已。

王羲之任职会稽内史,初到任时,支道林也在那里。孙绰对王羲之说:“支道林见解新颖,标新立异,思考的问题实在很好,你想不想见见他?”王羲之素来就有超凡脱俗的气质,很轻视支道林。后来孙绰和支道林一起坐车去王羲之处,王羲之刻意保持距离,不和支道林交谈。不一会儿支道林就告退了。后来有一次正碰上王羲之要外出,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,支道林对王羲之说:“您先别走,我想和您说一小会儿话。”就开始谈论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。支道林说了洋洋数千言,才气、辞藻都新鲜奇妙,像交映生辉的灿烂鲜花。王羲之最终脱下外衣不再出门,留恋不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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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乘佛家滞义,支道林分判,使三乘炳然。诸人在下坐听,皆云可通。支下坐,自共说,正当得两,入三便乱。今义弟子虽传,犹不尽得。

三乘的教义一向是佛教中的一个难点,支道林一一分析讲解后,三乘就都变得鲜明清晰了。众人在下座听讲时,都说能够理解。支道林讲完下座,大家自己互相解释,就只能理解两乘,进入三乘便混乱了。现在他的弟子虽然仍旧流传着他讲的义理,却并不能完全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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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掾年少时,人以比王苟子,许大不平。时诸人士及支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,王亦在焉。许意甚忿,便往西寺与王论理,共决优劣。苦相折挫,王遂大屈。许复执王理,王执许理,更相覆疏,王复屈。许谓支法师曰:“弟子向语何似?”支从容曰:“君语佳则佳矣,何至相苦邪?岂是求理中之谈哉!”

司徒掾许询年轻时,时人把他跟王修相提并论,许询很不服气。当时许多名士一起和支道林法师在会稽的西寺讲论,王修也在。许询心里很不平,便去西寺跟王修辩论玄理,来判定两个人到底谁更优秀。许询用尽全力,彻底辩倒了王修。之后许询用王修的义理,王修用许询的义理,再次反复辩论,王修又被驳倒。许询问支法师说:“弟子刚才的谈论怎么样?”支道林从容地回答:“你的谈论好是好,何至于要苦苦相逼呢?这哪里是寻求真理的辩论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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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道人诣谢公。东阳时始总角,新病起,体未堪劳,与林公讲论,遂至相苦。母王夫人在壁后听之,再遣信令还,而太傅留之。王夫人因自出,云:“新妇少遭家难,一生所寄,唯在此儿。”因流涕抱儿以归。谢公语同坐曰:“家嫂辞情慷慨,致可传述,恨不使朝士见!”

支道林和尚去拜访谢安。后来的东阳太守谢朗当时才八九岁,病刚好,身体还禁不起劳累,他跟支道林一起谈论玄理,最后互相苦苦相逼。他母亲王夫人一直在墙壁后听着,一再派人叫他回去,谢安却留着他不让走。王夫人就自己出来,说:“我年轻就寡居了,一生的寄托只有这个孩子了。”流着泪抱着孩子回去了。谢安对大家说:“家嫂的言辞情意都很激昂,很值得传诵,可惜不能让朝官们见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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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道林、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,支为法师,许为都讲。支通一义,四坐莫不厌心;许送一难,众人莫不抃舞。但共嗟咏二家之美,不辨其理之所在。

支道林和司徒掾许询等人都在会稽王司马昱的书房里,支道林做主讲法师,许询做都讲。支道林每讲明白一个义理,满座的人都心满意足;许询每提出一个疑难,所有人也都兴奋鼓掌。大家只是共同赞叹他们辞藻的美妙,并不在意他们在讲什么义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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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道林初从东出,住东安寺中。王长史宿构精理,并撰其才藻,往与支语,不大当对。王叙致作数百语,自谓是名理奇藻。支徐徐谓曰:“身与君别多年,君义言了不长进。”王大惭而退。

支道林刚从会稽到建康时,住在东安寺里。左长史王濛事先想好义理的大纲,准备好丰富的辞藻,去和支道林清谈,却无法匹敌。王濛做了长篇论述,自己觉得自己义理精当、辞藻华丽,支道林却慢慢地说:“我和您分别多年,您的义理、言辞都没有一点长进啊。”王濛非常惭愧地告辞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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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法开始与支公争名,后情渐归支,意甚不分。遂遁迹剡下。遣弟子出都,语使过会稽,于时支公正讲《小品》。开戒弟子:“道林讲,比汝至,当在某品中。”因示语攻难数十番,云:“旧此中不可复通。”弟子如言诣支公,正值讲,因谨述开意。往反多时,林公遂屈。厉声曰:“君何足复受人寄载来!”

于法开和尚起初跟支道林争夺名气,后来大家渐渐偏向了支道林,他很不服气,去剡县隐居了。某次,他派弟子去京都,告诉他一定要经过会稽,当时支道林正在会稽讲《小品》。于法开告诫弟子说:“等你到达时,支道林的《小品》应该正在讲某一品。”他就为弟子演示了几十个来回的攻诘辩难,说:“过去这些地方是解释不通的。”弟子照他的嘱咐去拜访支道林。支道林正在宣讲,弟子便小心地陈述了于法开的见解,双方反复辩论了很久,支道林最后辩输了,于是厉声说:“您何苦帮人运东西过来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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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中军问:“自然无心于禀受,何以正善人少,恶人多?”诸人莫有言者。刘尹答曰:“譬如写水著地,正自纵横流漫,略无正方圆者。”一时绝叹,以为名通。

中军将军殷浩问:“大自然为人类赋予秉性时,是无心的。那为什么世上却好人少,坏人多?”没有人说得出来。刘惔回答说:“这就好像把水泼到地上,水也只是四处流淌,绝没有流成正方正圆的形状的。”大家都非常赞叹,认为这是通达的名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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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僧渊初过江,未有知者,恒周旋市肆,乞索以自营。忽往殷渊源许,值盛有宾客,殷使坐,粗与寒温,遂及义理。语言辞旨,曾无愧色;领略粗举,一往参诣。由是知之。

康僧渊刚到江南的时候,还没有人了解他的才能,他常常在街市上来回走,靠乞讨来养活自己。一次,他突然到殷浩家去,正好碰上很多宾客在座,殷浩让他坐下,和他略微寒暄了几句,便开始谈义理。康僧渊的言谈意趣,比起他人来竟然毫无愧色;不管是有深刻领会的,还是粗略提出的义理,都是他深入钻研过的。正是由于这次清谈,众人才了解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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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有问殷中军:“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,将得财而梦矢秽?”殷曰:“官本是臭腐,所以将得而梦棺尸;财本是粪土,所以将得而梦秽污。”时人以为名通。

有人问中军将军殷浩:“为什么要得到官位时会梦见棺材,要得到钱财时会梦见粪便?”殷浩回答:“官位本来就是腐臭的东西,所以得到它之前就会梦见棺材和尸体;钱财本来就是粪土,所以得到它之前就会梦见脏东西。”当时的人认为这是通达的名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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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道林、殷渊源俱在相王许。相王谓二人:“可试一交言。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之固。君其慎焉!”支初作,改辙远之,数四交,不觉入其玄中。相王抚肩笑曰:“此自是其胜场,安可争锋!”

支道林、殷浩都在相王府中,相王(简文帝司马昱曾为丞相,故亦称相王)对两人说:“你们可以试着辩论一下。不过才性问题差不多是殷浩难以攻破的壁垒,您可要谨慎啊!”支道林刚开始论述时就改变方向,远远避开才性问题;但是来回辩论了几次,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殷浩的玄理中。相王抚着他的肩膀笑道:“这本就是他的强项,哪能跟他争胜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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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凭举孝廉,出都,负其才气,谓必参时彦。欲诣刘尹,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。张遂诣刘,刘洗濯料事,处之下坐,唯通寒暑,神意不接。张欲自发,无端。顷之,长史诸贤来清言,客主有不通处,张乃遥于末坐判之,言约旨远,足畅彼我之怀,一坐皆惊。真长延之上坐,清言弥日,因留宿。至晓,张退,刘曰:“卿且去,正当取卿共诣抚军。”张还船,同侣问何处宿,张笑而不答。须臾,真长遣传教觅张孝廉船,同侣惋愕。即同载诣抚军。至门,刘前进谓抚军曰:“下官今日为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选。”既前,抚军与之话言,咨嗟称善,曰:“张凭勃窣为理窟。”即用为太常博士。

张凭被举荐做了孝廉后,到京城去,仗着自己的才气,觉得自己一定能跟当时的名人交往。他想去拜访丹阳尹刘惔,他的同乡和一同被举荐的人都笑话他。张凭最后还是拜访了刘惔,当时刘惔正忙于梳理事务,把他安排在下座中,只寒暄了一下,并没有注意他。张凭想自己开个话头,没有合适的机会。不久,长史王濛等名流们来清谈了,主客间有不能沟通的地方,张凭便远远地在末座上分析评判,言辞精练,主旨深刻,能让大家的心意完全表达出来,满座的人都很惊奇。刘惔把他请到上座,跟他清谈了一整天,还留他住了一夜。第二天早上,张凭告退,刘惔说:“你先回去,我会带你一起去见抚军。”张凭回到船上,同伴问他昨晚在哪儿住的,张凭笑而不答。没多久,刘惔派郡吏找“张孝廉”所在的船,同伴们都很惊愕。刘惔就和他一起坐车去见抚军。到了门口,刘惔先进去对抚军说:“下官今天给您找到一个太常博士的好人选。”到了抚军面前,抚军跟他谈话,赞叹称好:“张凭才气迸发,是义理之窟啊。”马上就任命他做了太常博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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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道林、许、谢盛德,共集王家。谢顾谓诸人:“今日可谓彦会。时既不可留,此集固亦难常,当共言咏,以写其怀。”许便问主人有《庄子》不,正得《渔父》一篇。谢看题,便各使四坐通。支道林先通,作七百许语,叙致精丽,才藻奇拔,众咸称善。于是四坐各言怀毕。谢问曰:“卿等尽不?”皆曰:“今日之言,少不自竭。”谢后粗难,因自叙其意,作万余语,才峰秀逸,既自难干,加意气拟托,萧然自得,四坐莫不厌心。支谓谢曰:“君一往奔诣,故复自佳耳!”

支道林、许询、谢安等品德高尚之人都聚集在王濛家。谢安环视众人说:“今天可以说是才子盛会。既然时间留不住,这样的盛会也不可多得,大家应该一起交谈吟咏,来抒写自己的情怀。”许询便问主人家有没有《庄子》,只找到了其中的《渔父》一篇。谢安看了题目,就叫座中人各自来讲解。支道林先讲,他一共说了七百来句,讲解义理精妙优美,才情辞藻新奇不俗,大家都说很好。众人一一陈说完毕后,谢安问道:“大家说完了吗?”大家都说:“今天的言论,没有什么保留了。”谢安就大致提出了一些疑问,畅谈了自己的看法,一口气说了一万多句话,才思高妙脱俗,本就难以被赶上,加上他在情怀上别有寄托,意趣萧然,所有人都心悦诚服。支道林对谢安说:“您一向抓紧钻研,当然特别出众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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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中军、孙安国、王、谢能言诸贤,悉在会稽王许。殷与孙共论《易象妙于见形》,孙语道合,意气干云。一坐咸不安孙理,而辞不能屈。会稽王慨然叹曰:“使真长来,故应有以制彼。”即迎真长,孙意己不如。真长既至,先令孙自叙本理。孙粗说己语,亦觉殊不及向。刘便作二百许语,辞难简切,孙理遂屈。一坐同时拊掌而笑,称美良久。

中军将军殷浩、孙盛、王濛、谢尚等擅长清谈的名士,全都聚集在会稽王司马昱的官邸里。殷浩和孙盛两人一起谈论《易象妙于见形论》一文,孙盛把“易”理跟道家思想结合在一起谈,意兴高昂。所有人都不接受他说的道理,但是又驳不倒他。会稽王感慨地叹息说:“要是刘惔来了,肯定有办法制服他。”就派人去接刘惔,这时孙盛已经觉得自己不行了。刘惔到了后,先让孙盛把之前说的道理再说一遍。孙盛大概复述了一下,也觉得很比不上之前所说的。刘惔就说了二百多句话,论述和质疑都很简明、贴切,孙盛就被驳倒了。大家同时拍手欢笑,赞美了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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僧意在瓦官寺中,王苟子来,与共语,便使其唱理。意谓王曰:“圣人有情不?”王曰:“无。”重问曰:“圣人如柱邪?”王曰:“如筹算,虽无情,运之者有情。”僧意云:“谁运圣人邪?”苟子不得答而去。

僧意和尚住在瓦官寺里,王修来了,和他一起清谈,让他先起个头。僧意问王修:“佛有没有感情?”王修说:“没有。”僧意又问道:“那佛就跟柱子一样吗?”王修说:“像筹码,自己虽然无情,使用它的人却有情。”僧意又问:“是谁在使用佛呢?”王修答不出来,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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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孚弟娶王永言女。及王家见婿,孚送弟俱往。时永言父东阳尚在,殷仲堪是东阳女婿,亦在坐。孚雅善理义,乃与仲堪道《齐物》。殷难之,羊云:“君四番后当得见同。”殷笑曰:“乃可得尽,何必相同!”乃至四番后一通。殷咨嗟曰:“仆便无以相异!”叹为新拔者久之。

羊孚的弟弟羊辅娶了王永言的女儿。到王家接待女婿的时候,羊孚送他弟弟一起过去。这时王永言的父亲王临之还在人世,殷仲堪是王临之的女婿,也在座。羊孚很擅长名理之说,便和殷仲堪一起谈论《庄子·齐物论》。殷仲堪反驳了羊孚,羊孚说:“经过四次辩驳,您就会发现有跟我相同的地方。”殷仲堪笑着说:“我一定会把自己的意见表述到底的,哪会跟你相同!”四次辩论后,居然真的相通了。殷仲堪赞叹:“我真的没有什么跟你不同的了!”他久久地赞叹羊孚是后起之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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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婆初至,为东亭第讲《阿毗昙》。始发讲,坐裁半,僧弥便云:“都已晓。”即于坐分数四有意道人,更就余屋自讲。提婆讲竟,东亭问法冈道人曰:“弟子都未解,阿弥那得已解?所得云何?”曰:“大略全是,故当小未精核耳。”

提婆刚到京城,到东亭侯王珣家去讲解《阿毗昙经》。第一讲刚开始,讲到一半,弟弟僧弥就说:“我都明白了。”就从座中分出几个有见解的和尚,去其他的房间里自己讲解。提婆讲完后,王珣问法冈和尚:“弟子一点都没听懂,阿弥怎么就都懂了呢?他所谓的心得到底怎么样?”法冈说:“大体上都是对的,只是细节还不够严谨而已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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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,不成者行大法。应声便为诗曰:“煮豆持作羹,漉菽以为汁。萁在釜下燃,豆在釜中泣。本自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!”帝深有惭色。

魏文帝曹丕曾经命令东阿王曹植在七步之内写出一首诗,完不成就要处死他。曹植马上就写了一首诗:“煮豆持作羹,漉菽以为汁。萁在釜下燃,豆在釜中泣。本自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!”魏文帝脸上露出了非常羞愧的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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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朝封晋文王为公,备礼九锡。文王固让不受。公卿将校当诣府敦喻,司空郑冲驰遣信就阮籍求文。籍时在袁孝尼家,宿醉扶起,书札为之,无所点定,乃写付使。时人以为神笔。

魏朝封司马昭为晋公,备好了九锡之礼,司马昭坚决推辞,不肯接受。朝中的高级文武官员应该去他的府邸敦促他执行皇帝的命令,司空郑冲飞速派人找阮籍写劝进文。阮籍当时在袁准家,宿醉未醒,被人扶起来,在木札上写了草稿,一处都没改,就抄好交给了来人。当时人们认为他是“神笔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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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太冲作《三都赋》初成,时人互有讥訾,思意不惬。后示张公,张曰:“此二京可三。然君文未重于世,宜以经高名之士。”思乃询求于皇甫谧。谧见之嗟叹,遂为作叙。于是先相非贰者,莫不敛衽赞述焉。

左思刚写完《三都赋》时,当时的人们争相嘲笑讽刺他,左思心里很不舒服。后来他把文章拿给张华看,张华说:“这可以和《两都赋》《二京赋》鼎足而三。可是您的文章还没被世人看重,应当拿去让名士推荐一下。”左思便去向皇甫谧请教并恳求推荐。皇甫谧看了之后非常赞赏,就给它写了序。很快,那些之前笑话左思的人,又都怀着敬意赞扬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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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令善于清言,而不长于手笔。将让河南尹,请潘岳为表。潘云:“可作耳,要当得君意。”乐为述己所以为让,标位二百许语。潘直取错综,便成名笔。时人咸云:“若乐不假潘之文,潘不取乐之旨,则无以成斯矣。”

尚书令乐广擅长清谈,但不擅长写文章。他想辞掉河南尹的官职,请潘岳替他写奏章。潘岳说:“可以写啊,就是必须先知道您的想法。”乐广便对他阐述自己辞职的原因,说了二百来句话。潘岳直接把他的话拿来交叉编排了一遍,就成了一篇名作。当时的人都说:“如果乐广不借潘岳的文辞,潘岳不借乐广的立意,就无法写出这篇文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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庾阐始作《扬都赋》,道温、庾云:“温挺义之标,庾作民之望。方响则金声,比德则玉亮。”庾公闻赋成,求看,兼赠贶之。阐更改“望”为“俊”,以“亮”为“润”云。

庾阐刚开始写《扬都赋》时,在赋文中称赞温峤和庾亮说:“温峤是道德楷模,庾亮是民众仰望的对象。比之于声音,他们就是铿锵悠扬的金钟之声;说起其品德,他们就像美玉一样晶莹透亮。”庾亮听说赋已经写好了,就要求看看,同时赠送了一些礼物。于是庾阐又把其中的“望”字改成了“俊”字,把“亮”字改成了“润”字,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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庾仲初作《扬都赋》成,以呈庾亮。亮以亲族之怀,大为其名价,云可三《二京》,四《三都》。于此人人竞写,都下纸为之贵。谢太傅云:“不得尔,此是屋下架屋耳,事事拟学,而不免俭狭。”

庾阐写好了《扬都赋》,把它呈送给庾亮。庾亮出于同宗之情,大力抬高它的声价,说它可以和《二京赋》《三都赋》等名篇并列。从此人人争着传抄,京城纸价都上涨了。谢安说:“不能这样啊。这是多余的重复啊。如果每件事都模仿别人,就难免变得贫乏狭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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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凿齿史才不常,宣武甚器之,未三十,便用为荆州治中。凿齿谢笺亦云:“不遇明公,荆州老从事耳!”后至都见简文,返命,宣武问:“见相王何如?”答云:“一生不曾见此人。”从此忤旨,出为衡阳郡,性理遂错。于病中犹作《汉晋春秋》,品评卓逸。

习凿齿治史的才能非同一般,桓温很器重他,任用不到三十岁的他做荆州治中。凿齿在给桓温的答谢信里也说:“如果不是遇到您,我只是荆州的一个老从事罢了!”后来习凿齿去京城去见了相王司马昱,回来交差时,桓温问:“你见了相王,觉得他怎么样?”凿齿回答:“从未见过这样的人。”因此违背了桓温的意旨,被降职出任衡阳郡太守,从此就心志错乱了。病中他还写了《汉晋春秋》,品评人物、史实,见解卓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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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虎少贫,尝为人佣载运租。谢镇西经船行,其夜清风朗月,闻江渚间估客船上有咏诗声,甚有情致,所诵五言,又其所未尝闻,叹美不能已。即遣委曲讯问,乃是袁自咏其所作《咏史诗》。因此相要,大相赏得。

袁宏年轻时很贫穷,曾经被人所雇,去运送租粮。镇西将军谢尚坐船出游,那个晚上风清月明,听见江边商船上有吟诵诗歌的声音,很有情趣;吟诵的五言诗,又是自己过去没听到过的,忍不住赞叹不止。就派人去详细询问,原来是袁宏在吟诵自己写的《咏史诗》。因此就邀请袁宏过来,对他大为赞赏,两人情投意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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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宣武命袁彦伯作《北征赋》,既成,公与时贤共看,咸嗟叹之。时王珣在坐,云:“恨少一句。得‘写’字足韵当佳。”袁即于坐揽笔益云:“感不绝于余心,溯流风而独写。”公谓王曰:“当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。”

桓温让袁宏(为第三次北伐)作一篇《北征赋》,写好以后,桓温跟当时的名流们一起阅读,众人都赞叹写得好。当时王珣也在座,说:“遗憾的是少了一句,能用‘写’字足韵就更好了。”袁宏马上在座中拿起笔续了一句:“感不绝于余心,溯流风而独写。”桓温对王珣说:“现在不能不因为这件事而推重袁宏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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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宣武北征,袁虎时从,被责免官。会须露布文,唤袁倚马前令作。手不辍笔,俄得七纸,殊可观。东亭在侧,极叹其才。袁虎云:“当令齿舌间得利。”

桓温北伐前燕时,袁宏也跟着一起出征,因事被桓温责罚,罢了他的官。正好需要写一份报捷的露布文,桓温就叫袁宏靠在战马身边起草,袁宏手不停挥,一会儿就写了七张纸,很值得一看。东亭侯王珣在旁边,极力赞叹他的才华。袁宏说:“我也算是从称赞中得到了点好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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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宏始作《东征赋》,都不道陶公。胡奴诱之狭室中,临以白刃,曰:“先公勋业如是,君作《东征赋》,云何相忽略?”宏窘蹙无计,便答:“我大道公,何以云无?”因诵曰:“精金百炼,在割能断。功则治人,职思靖乱。长沙之勋,为史所赞。”

袁宏刚写《东征赋》时,从来没提到过陶侃。陶侃的儿子陶范就把他骗到一个小屋子里,拔刀威胁他说:“先父的功勋业绩这么大,您写《东征赋》,为什么忽略了他?”袁宏窘迫又着急,想不出办法来,便回答:“我大大称赞了陶公,怎么能说没有提呢?”于是就朗诵道:“精金百炼,在割能断。功则治人,职思靖乱。长沙之勋,为史所赞(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精美锐利,想切割的一切都会迎刃而断。陶公的功德是安定人心,平定叛乱。长沙郡陶公的功勋,为历史所颂赞)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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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玄初并西夏,领荆、江二州,二府,一国。于时始雪,五处俱贺,五版并入。玄在听事上,版至,即答版后,皆粲然成章,不相揉杂。

桓玄刚开始管辖西部一带时,兼任荆、江两州刺史,还是都督府和后将军府两个府的长官,又袭封为南郡国公。这年初雪时,五处官府都写来公文祝贺。桓玄在官厅上,贺信一到,就在信后回复,全都文采斐然,华美成章,绝不混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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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玄下都,羊孚时为兖州别驾,从京来诣门,笺云:“自顷世故睽离,心事沦蕰。明公启晨光于积晦,澄百流以一源。”桓见笺,驰唤前,云:“子道,子道,来何迟!”即用为记室参军。孟昶为刘牢之主簿,诣门谢,见云:“羊侯,羊侯,百口赖卿。”

桓玄攻下京城时,羊孚任职兖州别驾,从京城来登门拜访,他写给桓玄的信上说:“自从前段时间因战乱别离后,我意志消沉,心情忧郁,您为长夜送来了晨光,用一个干净的源泉澄清了诸多河流。”桓玄见到信,赶紧把他叫到面前,说:“子道,子道,你来得好晚啊!”马上任命他做记室参军。孟昶当时是刘牢之的主簿,来登门谢罪,见到羊孚就说:“羊侯,羊侯,我一家百口的性命全靠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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