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诋 第二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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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太傅初渡江,尝入东,至金昌亭,吴中豪右燕集亭中。褚公虽素有重名,于时造次不相识,别敕左右多与茗汁,少著粽,汁尽辄益,使终不得食。褚公饮讫,徐举手共语云:“褚季野。”于是四坐惊散,无不狼狈。

太傅褚裒刚到江南时,曾经到吴郡去。到了金昌亭,吴地的豪门大族正在亭中聚会喝酒。褚裒虽然一直声名卓著,但匆忙之间还是没人认识他,那些豪门就特意吩咐随从多给他倒茶水,少摆粽子,茶喝完就给他添上,让他一直吃不上东西。褚裒喝完茶,缓缓地对众人作揖、谈话,说:“我是褚裒。”于是座上人一惊而散,都很狼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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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太傅南下,孙长乐于船中视之。言次,及刘真长死,孙流涕,因讽咏曰:“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。”褚大怒曰:“真长平生何尝相比数,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!”孙回泣向褚曰:“卿当念我!”时咸笑其才而性鄙。

褚裒南下京口,长乐侯孙绰到船上去看他。言谈之间说到刘惔之死,孙绰流泪朗诵《诗经》的句子:“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。”褚裒很生气:“刘惔平生何尝把你当回事,你今天装得这个样子对人!”孙绰停止流泪,对褚裒说:“你应该同情我!”当时人都笑话他虽有才学可本性庸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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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公入洛,过淮、泗,践北境,与诸僚属登平乘楼,眺瞩中原,慨然曰:“遂使神州陆沉,百年丘墟,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!”袁虎率尔对曰:“运自有废兴,岂必诸人之过?”桓公懔然作色,顾谓四坐曰:“诸君颇闻刘景升不?有大牛重千斤,啖刍豆十倍于常牛,负重致远,曾不若一羸牸。魏武入荆州,烹以飨士卒,于时莫不称快。”意以况袁。四坐既骇,袁亦失色。

桓温进兵洛阳,经过淮水、泗水,踏入了北方领域,和下属们登上大船的船楼,遥望中原,感慨地说:“造成国土沦丧、百年废墟的现状,王衍等人不能不承担这一罪责!”袁宏轻率地回答:“国运本来就有兴衰,难道一定是他们的错?”桓温脸色一变,严厉地环顾在座人等,说:“诸位都听说过刘表吧?他有一头千斤重的大牛,吃的草料比普通牛多十倍,但是装起货物走远路时,都比不上一头瘦母牛。魏武帝进入荆州后,把这头牛杀了来犒劳士兵,当时没人不说痛快的。”意思是用大牛来比喻袁宏。座上的人都很惊慌,袁宏也变了脸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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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在东,甚为谢仁祖所重。既出,不为王、刘所知。仁祖曰:“近见高柔大自敷奏,然未有所得。”真长云:“故不可在偏地居,轻在角中,为人作议论。”高柔闻之,云:“我就伊无所求。”人有向真长学此言者,真长曰:“我实亦无可与伊者。”然游燕犹与诸人书:“可要安固。”安固者,高柔也。

高柔在东边时,很被谢尚看重,到了建康以后,却不被王濛、刘惔赏识。谢尚说:“最近看到高柔上了很多奏章,却没有什么效果。”刘惔说:“本来就不该住在偏远的地方,随便地待在角落里,不过是被人当成议论的对象。”高柔听到后,说:“我对他原本无所求。”有人向刘惔学说了这话,刘惔说:“我实在给不了他什么。”但是游玩宴饮的时候还是给大家写信说:“可以邀请安固。”安固,就是高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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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绰作《列仙·商丘子赞》,曰:“所牧何物?殆非真猪。傥遇风云,为我龙摅。”时人多以为能。王蓝田语人云:“近见孙家儿作文,道何物真猪也。”

孙绰写了一篇《列仙传·商丘子赞》,说:“牧养的是什么?恐怕不是真的猪。如果遇到风云,就会像龙一样载着我飞腾。”当时的人多数觉得他很有才能。蓝田侯王述却跟别人说:“近来我看见了孙家那小子写的文章,讲的是‘什么东西真是猪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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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公欲迁都,以张拓定之业。孙长乐上表谏,此议甚有理。桓见表心服,而忿其为异,令人致意孙云:“君何不寻《遂初赋》,而强知人家国事!”

桓温想迁都洛阳,来弘扬开拓国土、安定国家的事业。长乐侯孙绰上奏章阻止,他的主张很有道理。桓温看到奏章后,心里很佩服,但因为他持有异议而生气,就让别人帮自己跟孙绰说:“您为什么不去实现《遂初赋》里的志向,非要过问国家大事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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庾道季诧谢公曰:“裴郎云:‘谢安谓裴郎乃可不恶,何得为复饮酒!’裴郎又云:‘谢安目支道林如九方皋之相马,略其玄黄,取其俊逸。’”谢公云:“都无此二语,裴自为此辞耳。”庾意甚不以为好,因陈东亭《经酒垆下赋》。读毕,都不下赏裁,直云:“君乃复作裴氏学!”于此《语林》遂废。今时有者,皆是先写,无复谢语。

庾龢告诉谢安说:“裴启说:‘谢安认为裴郎很是不错,怎么会又喝酒呢?’裴启又说:‘谢安评价支道林,就像九方皋相马一样,不去看马的毛色,只在意马的神骏出众。’”谢安说:“完全没说过这两句话,是裴启自己说的呀。”庾龢心里很不认同,便读了王珣的《经酒垆下赋》。读完了,谢安连一句点评的话都没说,只是说:“你竟然做起姓裴的这小子的学问了!”从此《语林》便不再流传了。现在留下来的,都是之前的抄本,也没有谢安的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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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北中郎不为林公所知,乃著论《沙门不得为高士论》。大略云:“高士必在于纵心调畅。沙门虽云俗外,反更束于教,非情性自得之谓也。”

北中郎将王坦之不被支道林赏识,就写了一篇《沙门不得为高士论》。大意是说:“隐士一定要出于随心所欲、身心舒畅的境地。和尚这个名称,虽然说是处于世俗之外,却反而更加被宗教束缚,这可不是对身心舒畅者的称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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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、庾恒并是谢镇西外孙。殷少而率悟,庾每不推。尝俱诣谢公,谢公熟视殷,曰:“阿巢故似镇西。”于是庾下声语曰:“定何似?”谢公续复云:“巢颊似镇西。”庾复云:“颊似,足作健不?”

殷、庾恒都是镇西将军谢尚的外孙。殷少年时代就直率而有悟性,庾恒却一直都不推重他。两人曾一起去拜访谢安,谢安仔细地看着殷说:“阿巢确实很像镇西。”庾恒就低声问:“到底哪里像?”谢安接着说:“阿巢的脸蛋儿像镇西。”庾恒又问:“脸蛋儿像,就足够成为强者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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苻宏叛来归国,谢太傅每加接引。宏自以有才,多好上人,坐上无折之者。适王子猷来,太傅使共语。子猷直孰视良久,回语太傅云:“亦复竟不异人。”宏大惭而退。

苻宏逃出来归降晋国,谢安总是接待并向人推荐他。苻宏自认有才,总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,座上宾客无人能让他折服的。正好碰见王徽之来了,谢安让他们一起聊聊。王徽之仔细地看了苻宏很久,回头对谢安说:“他到底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。”苻宏非常惭愧地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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